文/关不羽

来源：冰川思享号（ID:icereview)

互联网给善于思考、勇于自省、不断探索的人群创造了很多提升的机会，也给那些“思想无效阶层”集体脑死亡的屠宰场。这些都是事实，但是谁说谁倒霉。

互联网生态越来越“下沉”，已经肉眼可辨。暴戾、杀伐、深文周纳、胡言乱语，如痴如狂。

01

思想无效人群

“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，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。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，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。谁向他们提供幻觉，谁就可以轻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；谁摧毁他们的幻觉，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。” 这是古斯塔夫·勒庞在其著作《乌合之众》中的一句话。

前互联网时代的勒庞痛心疾首，今天看来是太乐观了。别说“渴求真理”的思考力，就是常识感也崩坏了。

最近就发生了两个例子。

一个是杭州的林生斌事件，说他渣男、消费死者、商业骗局，都可以。哪怕骂得难听一点都可以理解。但是，后面的调性就变得奇怪了。什么镇魂井、锁魂墓，各路网络风水大师、玄学专家纷纷冒头。

更有甚者，还有烧脑的谋杀推理：包括勾结保姆纵火杀妻害子，冒充物业阻止消防队救援，再加上保姆外甥女是小三的辅料。

▲林生斌事件中不少风水大师纷纷上线（图/网络）

▲林生斌事件中不少风水大师纷纷上线（图/网络）

乍一看，都是名侦探柯南，仔细瞅，全是毛利小五郎。要实现这样曲里拐弯的谋杀，得有多少傻子配合？保姆、物业、消防、公安统统智商下线，才能得手呢？这么瞎折腾，他还不如约老婆去登山、去泰国旅游了。这居然也有大把的人在信、在传，有一个算一个，都可以盖一个“思想无效性”的大红戳子了。

再有，数据隐私、数据安全的热点，那也是群魔（智障）乱舞的场面。

这也是有两年了，早先是“马云天天看你购物车，你不紧张吗？”，马老板有那么闲得发慌？你那购物车里能有啥见不得人的？滴滴出事，又成了“滴滴把你出行记录卖给 CIA 了”。拜托，卖给你老婆你紧张可以理解，CIA 要看你这些干嘛？数据隐私、数据安全是这些“看点”吗？压根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，就开始义愤了，担心到晚上睡不着了。

可是，许多网民又是最不在乎网络隐私的。在社交媒体上晒起自己的吃喝拉撒来一点不含糊，吃顿小龙虾能转发三个社交媒体平台……

大众从来都是该拿自己当回事的时候不当回事，该拿自己不当回事的时候太当回事。从来如此。

所以说，古斯塔夫·勒庞说“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”其实是说轻了，互联网上的大众连自己爱什么、恨什么都没搞清楚过，遑论什么真理？他们对很多问题的思考确实是无效的，那些异想天开是无用的。

图/图虫创意

互联网时代把话筒交给了群众，真相更为不堪：乌合之众连基本的分辨能力都很堪忧，但他们在努力地、认真地、废寝忘食地思考，孜孜不倦地制造猪也不吃的干垃圾。

每当看到这些人大义凌然地指点江山时，我总是联想到肥鸡摆出雄鹰俯冲的姿态，从 0.5 米高的鸡舍毅然跃下，响亮地落在了鸡屎堆里。

这就是互联网上乌合之众给人的感觉。这就是“思想无效人群”，乌泱泱的一大坨。说他们无用，他们生气，说他们有用，真是亏心。

02

智力差距

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，“互联网加大了贫富差距”，我对此存疑。

互联网确实制造了一批产业新贵，引发了“均贫富”信仰者的焦虑，但是愤世嫉俗者不愿意提起的是，互联网也给很多贫困者解套了。电商平台上的小店主、快递小哥们虽说不富裕，比原来算工分、工地搬砖、流水线活机器的处境还是好很多。

但是，互联网确实在拉大“智力差距”。我经常写写财经，就是这个感觉。

二十年前说房价要涨，挨骂。说房价要跌，鼓掌。说房价腰斩，鲜花打赏。十年前、五年前都这样。这有多可悲？受骗一次是骗子坏，受骗两次是骗子狡猾，二十年如一日地受骗，这又怎么说呢？

股市改革也是如此。改注册制，韭菜们愤怒了。改涨跌停制度，韭菜们生气了。钱是自己的，智商是别人的。谁拦着镰刀就是韭菜们的公敌。

图/公号图库

互联网让信息传播的成本低到接近零，结果就是想吃什么菜都有，各自按着口味上。物以群分、人以类聚，“思想无效阶层”就这么凝聚起来了。抱团取暖、抱团壮胆、抱团舔伤口、抱团找茬，躲在粪堆的舒适区里化作蛆，羽化成苍蝇，到处嗡嗡，最后落入甜蜜的陷阱，再开始新的轮回。

“信息茧房”在大数据应用之前，其实就有了。大数据精准推送、投放的轰炸下，水到渠成。互联网给善于思考、勇于自省、不断探索的人群创造了很多提升的机会，也是那些“思想无效阶层人群”集体脑死亡的屠宰场。

这些都是事实，但是谁说谁倒霉。

多年来的一个禁区——别的都可以坏，但大众必须好，青年必须好。进化为互联网版本，那就是网民必须好的，坏都是别人坏。

看到那么韭菜坚决捍卫镰刀的荒诞剧反复发生，难免失望。

03

没有精英，只有屌丝

遗憾的是，智力差距的拉大，并没有产生真正的社会精英。

中国富裕人口有很强的智力自信，但是并没有多少精英自觉。

“先富而后教”没有错，可惜富的时间太短，教的又太歪了，教不出什么名堂。财富精英、专业精英的金质罐头里，灌满了屌丝的灵魂。

岁入几十万、上百万自称屌丝的大把大把。他们并没有说谎，因为他们的心态就是屌丝式的。和屌丝一样恨不能被福利制包养的，不在高度管制的“保护”下就没有安全感，离不开“我是弱者，大家都得优待我”的奶头乐。这些人的财富再加个零，也是屌丝。

他们在创造财富、在提供专业服务，但是他们的思想有效性，同样可疑。

图/图虫创意

那些还在功名利禄的道路上奔驰的，算什么精英？精英就是“屌丝”琢磨不明白的事，他们能琢磨明白。“屌丝”承担不了的责任，他们能接过来担当。今天我们有吗？我想应该没有。

在功名利禄的道路上狂奔的都是屌丝，只有先后之分，没有高下之别。领先者酒色财气，落后者妒忌愚妄。

屌丝谋生可怜但不可耻，屌丝而不自知可怜且可耻。世势如此，世态如此。世已无士，谈何君子大人？

这样的土壤上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呢？互联网也不过是大花盆，也就只能这个样子了。